下午三点的那场大雨

临水浅酌

总以为时间流走，过去就会过去。可是，过去往往总是过不去。 <br/>　　——题记 <br/>　　　　　　　　　　　　　　　　　 <br/>　　一 <br/>　　　　　　　　　　　　　　　　　 <br/>　　下午三点的时候，这个城市阳光正艳。我到这里已近五年，极喜欢这里的阳光，极喜欢这个店门朝南的花店，我叫它“最后一次沉默”。 <br/>　　一个衣着素净，脸色也一样素净的女人来到我的花店。她只是站在门口，并不进到店里。她微笑着对我说，“请给我一打香水百合。”声音和我想象的一样轻柔而且干净，象初秋时的湖泊。她说，“帮我用深紫色布纹纸包扎，不用缀缎带。” <br/>　　我挑了十二朵很漂亮的香水百合，按照她的吩咐扎好，递到她手上。我的手碰到她的，很暖，有阳光的感觉。她给我钱，我找她钱，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br/>　　我不会说话，自五年前那场意外起就不再会了。那次事故里，大脑的语言中枢受到重创，因之，现在我不会说而仅仅只是会听。很久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样子，于是，我很希望，自己的声音会和这女人的一样，轻柔而且干净，象初秋时的湖泊。 <br/>　　她说，“谢谢。”我摇摇头，笑了一下。她依然站在门口，她朝我微笑，笑容很好看。阳光从斜后方照着她的头发，晕着淡淡的金色，安静却粲然的感觉，就象向日葵。 <br/>　　　　　　　　　　　　　　　　　 <br/>　　之后，每天下午的三点钟，她会一样素净的出现在我的花店门口，对我说，我要一打香水百合，用深紫色布纹纸包扎，不用缀缎带。她的声音始终轻柔而且干净，手始终温暖柔润，头发始终笼罩在阳光里泛着淡金色的光晕。然后对我微笑。 <br/>　　这个城市一向日照充足，阳光灿烂。鲜少有下雨的时候，却，一来就突袭，让人措手不及。 <br/>　　　　　　　　　　　　　　　　　 <br/>　　仍是下午三点，她来到我的花店，那时阳光依然正艳。她照例说，“我要一打香水百合。”可是，那么突然的，忽就下起雨来，太阳都还在半空中悬着，雨点却迅急的落下来。我走向她，拉起她的手，还是那么的暖，我拉她进到店里，笑望着她。她居然有点局促有点羞涩，她说，“不好意思，要在你这里待一会儿了。”我摇摇头，仍然微笑着，牵着她的手坐到角落里黄藤木的椅子上。 <br/>　　我挑了店里最漂亮的十二朵香水百合，用一张深紫色的布纹纸包好，纸上印了暗红色的字迹，last silence.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我看着门外，她看着我，直到我们的目光交会，我们就都笑了。她说，“雨似乎一下子不会停。”我笑笑。她定定的看着我，脸上似有若无的微笑，她说，“你可真白，白得这么轻，象云一样。”我仍笑笑，看着外面愈下愈大的雨。她忽然问我，“你可知道我为何日日到你这里买一打香水百合？”我不置可否，还是笑笑，一边摇摇头。 <br/>　　　　　　　　　　　　　　　　　 <br/>　　二 <br/>　　　　　　　　　　　　　　　　　 <br/>　　在一个雨天的下午，我的花店里坐着一个素净的女人，用轻柔干净的声音跟我说话，这让我从心底感到快乐。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澈，似乎可见她心底的最深处，她说，“这个城市有我的全部。我在这里出生，长大，以及，遇到他，爱上他，直到失去他。 <br/>　　那个时候，我们很年轻，整天只知无忧无虑，他每天都买一打香水百合亲手送到我楼下，然后说上几个小时的话，就站在月光里面，就站在梧桐树下。那个时候我们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可以一直说一直说的说个不停。他说这些百合会让我们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离。那时，我们多年轻啊，那时，这个城市整天阳光灿烂。“ <br/>　　　　　　　　　　　　　　　　　 <br/>　　“可是，”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我开始了工作，开始变得很忙，开始执迷于教科书里描绘的理想和人们所说的事业。然后，整天忙忙碌碌，忙得除了工作之外再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我没有时间跟他见面，没有时间和他在一起，我太忙了，忙得没有时间给他打一个电话，忙得没有时间对他再说一句我爱你，甚至忙得没有时间再看一眼梧桐树在月光里的影子。可他还是每天一打香水百合，用深紫色的布纹纸扎着，只是，再不是他亲手送到我楼下，因为，我甚至没有时间回家，于是他几乎见不到我，于是只能由花店送到我的办公室。可我，仍然没有时间，没有时间插它们在花瓶里，没有时间去看它们一眼，更加没有时间去对他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离。” <br/>　　她停下她的说话，外面雨越下越大。我起身去关上店门，以免雨水溅到店里。然后转回身，然后打开灯。她正坐在壁灯的旁边，柔和的黄色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从前”这个词以及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 <br/>　　　　　　　　　　　　　　　　　 <br/>　　“然后，”她继续着，“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按部就班顺理成章的订了婚，而且，我们几乎就快要结婚了。可是，他却忽然不知所踪。我找遍整座城市，他却似人间蒸发，无迹可循。这才忽然发现，即便拥有大家眼里那么多的光环，没有了他，我就什么都不是。我这才明白，我根本不是什么商界精英，不是什么女中豪杰，我只是一个小女人，只是一个需要爱需要他的小女人。失去了他，才恍然醒悟，即使再怎么热闹，没有了他，万家灯火就没有了意义，即使再怎么拥挤，没有了他，这个城市便空荡荡的再找不到支点。房间里少了香水百合的味道，觉得有些许不习惯，却也以为仅仅只是不习惯。可是经过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才终于蓦地意识到，这些习惯竟然已深入骨髓，而这些不习惯竟然让我痛彻心扉。” <br/>　　我看着她，忽然有点心疼的冲动，我知道失去一个人的感觉，那种深痛必定铭刻于心，即使如时间这样尖利，也不足以抹平那深痛留下的印记，即使我们想方设法忘却，却必定始终难以忘却，却必定会因点滴联系重又记起。 <br/>　　“后来，他还是回来了。”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不那么飘忽，尽量冷静平和，可是听起来仍有强忍的哽咽，“在我以为已经失去了他的时候，他还是回来了。那天和今天一样下很大很大的雨，他到我的办公室里，身上有零星的雨渍。我对他说你回来了，那我们就结婚吧。我记得他的眼神，决绝的，漠然的。他说，他不能，他说他已经不爱我，他说他爱了另一个女孩，他说他们打算回到这里开始简单安稳的生活，他说那个女孩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城市和既往的一切，他说他们之间如果没有了彼此会无法继续会是一生的缺憾，而我没有了他不会有什么区别，他说即使没了他我仍然是这个城市里风光无限的人物，即使没了他我仍然可以生活得很精彩。他说是他负了我，为免担搁我所以必须回来，来给我一个交待。可他哪里知道，没了他就没了我自己。” <br/>　　她低下头，我看不清她的脸色看不清她的表情。天色渐暗，雨还是那么大。在我的记忆里，这个城市从未有过下得如此大而且持续时间如此长的雨，除了我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五年前的那一天。 <br/>　　　　　　　　　　　　　　　　　 <br/>　　“那时，”她微微地抬起了头，继续说，“我从十七楼的落地窗看出去，路上行人那么多，我只看得见他没有打伞的背影。我看见他朝马路对面的一个女孩跑过去，我看见他脚步轻盈如释重负，我甚至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笑容，甚至可以看见他和她从今以后的幸福。” <br/>　　“那天雨也是下得这么大。”她说，“我看见他穿过马路朝那个女孩跑去，那个女孩走下马路将伞递过去迎他，却就在那一刹，一辆凌志忽然横冲过去撞向女孩，他三两步冲上去推开女孩，却已来不及，两个人都被撞倒在地，而他飞出很远。当我跑下十七楼，马路上除了围观者已无他二人。最后，到了最后，我都没有再见到他，我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只是听说，就在送医院的途中，他已然不治而亡。而那女孩，当时也重伤入院，愈后却无人知其去向。” <br/>　　　　　　　　　　　　　　　　　 <br/>　　三 <br/>　　　　　　　　　　　　　　　　　 <br/>　　天又慢慢亮起来，她长舒了一口气，“雨似乎快要停了。”她说，“五年来，我一直拒绝花，尤其不再接纳香水百合。所以重又日日为自己买花，且是香水百合，只是因为那天无意中经过你的花店，忽然想起他曾说过，将来也要在朝南的街边开一间这样的花店，而且，也要叫这花店‘最后一次沉默’。” <br/>　　我将已扎好的花束递给她，微笑着看向她的眼。“你的手好凉。”她牵起我冰冷的手，“他说他爱的那个女孩也象云一样白。”她转身离去，背影踯躅在冷清的暮色里，渐行渐远。黄昏的阳光洒到路面的积水上，折射出斑驳的彩色。我回身关上店门，把自己关在昏黄的灯光里。 <br/>　　我想起一些尽了力拼了命想要淡忘的过去，想起五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他从街对面跑过来重重地推开我，而他的身体飞在空中划出半段弧线。 <br/>　　　　　　　　　　　　　　　　　 <br/>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穿行，我总以为时间流走，过去就会过去，可是，那些不走的，难忘的记忆总会因为点滴联系而重又浮起，终究，过去往往总是过不去。&nbsp;<br/><br/>&nbsp;

哑哑

故事不错，读到中间也猜得到结局了，也许只有悲伤的曲调才会留下永恒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