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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干爽而灿烂的阳光暖烘烘地披在背上,四条鲤鱼被从黑色的袋子里抖落出来,嘴巴一张一合地挣扎着,我的任务是将它们收拾干净。望着它们的眼睛,我在想它们为什么不长眼皮呢?哪怕是单眼皮,也比这样双目圆睁地瞪着我好看得多。我想踩住它的尾巴它就挣扎不得了,就象人被束缚住了手脚,然后我再去刮鱼鳞就方便多了。可当我刚把刀搭在它的身上时,那条鱼就猛地一甩尾巴挣扎着跃起,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我也扔了刀跳出了三米远,手捂着胸口直喘气。
突然想起以前在某杂志上看过一篇文章。文章大致讲了一位厨师生煎活鱼,那条鱼在油锅里拼命挣扎,厨师发现鱼始终努力想把肚子挺出油面,觉得十分好奇,难道肚子比其它地方更容易感受到痛苦?那条鱼一直挣扎着,挣扎着,直到停止呼吸,以致后来厨师把它从锅中盛出来时,鱼的身体呈拱形。后来,厨师在鱼的肚子里发现了幼崽,于是真相大白。
我立在那里愣愣地注视着那条还在不停挣扎的鱼,可能是由于重重地摔下来,它的身上开始往外渗血,眼睛里也有,它在流血泪。鱼有心么?如果没有,那么油锅中的那条鱼怎会奋力保护它的孩子?如果有,那么这一刻,这条在阳光下残喘的鱼又在想什么?伴随着它嘴巴的翕合,我感觉自己象是正在与它们共享呼吸道,每一次呼吸的抽搐都是艰难而痛苦的。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和手里的刀,然后把刀重重地扔在了地上,冲着屋里喊:“妈,这鱼我不管了!”然后逃了出去。
农历腊月二十三晚上要敬灶神,然后送他们回天宫去汇报这一年来他们所管辖的这一户人家七荤八素的大小事情。奶奶摆上供品,然后点了三株香作揖扣拜。由于经年的劳累,奶奶的腿因风湿而痛得行动不便,无法跪倒在地上,于是只好跪在一个小板凳上,边扣头边祈福:“灶神爷爷,灶神娘娘,愿您老人家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您看我们家老少几代人常年分布在几个省甚至几个国家,愿您老人家保佑我们儿孙平安顺利,上班的工作愉快,读书的学习进步。只要儿孙平安吉祥,我愿月月初一,十五为您扣头烧香。”我默立在那里,看着奶奶瘦小的身影,神啊,如果冥冥之中真有您的存在,我祈求您把更多的健康,平安撒播在我可怜可敬的爷爷奶奶身上。
多少年风风雨雨,他们把我们这些儿孙一个个送入高等学府,展翅飞翔,他们自己却留守在这里,用他们渐显微薄的力量和虔诚的心为我们祈福。我们背着书包去上学,当我们打开书包时两只圆滚滚的煮鸡蛋滚了出来,而谁又见过他们什么时候吃过一个鸡蛋。当我们有能力把好吃的东西买回来捧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牙也缺了,胃也病了;儿孙们长大了挣了钱,推推搡搡,拉拉扯扯地才把钱递到了他们的手里,而在我们遇急时那些钱又原原本本,零存整取地回到了我们的手里。
春节前二叔打电话来非要爷爷奶奶搬到他那里住几年,叔叔也是好意,他那里气候等条件好一些,但我和父亲却很担心,叔叔夫妻不和常常吵架,并且叔叔常年出差在外,万一老人身体不适谁来照顾,更何况奶奶晕车厉害。最终拗不过二叔,父亲送二老去二叔那里。走前行李收拾了几大包,尽是些药啊,家用治疗仪什么的。在火车站我和爷爷上演了一幕拉拉扯扯抢行李,爷爷说:“你不行,这个我来拿,你拿轻的,你爸爸腰疼别让他搬行李。”最终我抢不过爷爷,他拿了最重的行李,我拎着轻的包扶奶奶上台阶,心里暗骂二叔。
爷爷奶奶打电话回来非常兴奋,因为他们在二叔家通过Internet看到了远在美国的小叔一家三口。可怜的老人们望着一帧帧传输过来的数码组合而成的儿孙的笑脸,兴奋得几夜合不了眼。多希望远在异国他乡的孩子们都能常回家看看,看看年迈的老人。纵使你们有孝心寄来美元,人民币,但那永远也比不上让他们亲眼看到你们的容颜。
记起刚回来时爷爷端来一大杯酷似红葡萄酒的东西让我喝,我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什么?爷爷说这是百分之百的果汁,是用一种叫作“化心梨”的水果酿出来的。早在七八月份就把它们洗净去皮核,整齐地摆放在容器里,密封放入地窖,五六个月后开启,那些梨完完全全地化成了甜美纯正的果汁。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化心梨汁的甜美与毫无保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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